不雅的《雅歌》

一向都不認為《雅歌》這卷書有何不妥，因為我從來沒有用心去讀《雅歌》，每一次都只是以「一目十行」的速度去「掃瞄」那些文字，感覺只是一首異族文化的情歌，什麼「你的眼在帕子內好像鴿子眼。你的頭髮如同山羊群臥在基列山旁」，不知道是哪一門派的甜言蜜語，完全沒有共鳴。而且，整卷書的內容完全沒有提及上帝，又沒有關於救贖或恩典等聖訓，於是我決定《雅歌》是一卷多餘的書，可以不理。

 直至要為著做功課而找資料，我才第一次認真地閱讀《雅歌》。這一次的閱讀經驗令我的眼珠子掉下來了很多次, 什麼「你的嘴唇滴蜜，好像蜂房滴蜜；你的舌下有蜜有奶。」 、「你的身量好像棕樹；你的兩乳如同其上的果子，纍纍下垂。」是怎麼一回事? 令我驚訝的並非《雅歌》的內容，而是聖經正典裡面竟然包括這樣一卷書!然後我覺得非常為難，如果仍未信主的朋友偶然發現聖經裡面有這麼一卷書，我該如何向他們解釋？！

一首情詩

         Cheryl Exum對《雅歌》的詮釋非常清晰、瀟灑，她堅定的說，《雅歌》是「一首情詩」！[1] Exum 認為情詩不必與社會現實相對應，實際上，它可以為男女擺脫社會限制。Abu-Lughod對貝都因人詩歌的研究發現，女性可以用歌曲和詩歌來表達熾熱的情感，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能容忍的，因為在她們的社會中, 她們必須嚴格遵守謙卑守則。Exum 認為詩歌是表達對戀人或配偶的依戀的工具，如果在日常的社會互動中交流，就會有損聲譽和自我形象。[2]

         在這方面，D. A. Carson 的觀點就與Exum 很相似：一開始我們就要了解，展開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首情詩。一首充滿畫面的詩歌，其中許多異象是非常訴諸感官的。舉個例子，《雅歌》開卷的頭一句（一2）就是：

         願他用口與我親嘴；因你的愛情比酒更美。

「親嘴」本身就很感官。但是這裡「用口與我親嘴」使得感官的色彩更加濃厚。而且這不過是個起頭。接下來有許多男女身體各種的描述，以及視覺、觸覺、味覺、聽覺與嗅覺上的愉悅。意象上，魚水之歡在這裡就如同飲酒，帶有強烈的沉醉於肉體歡愉的意涵。而且，這不過是個開始：當《雅歌》繼續說下去的時候，有更多豐富的意象呈現。《雅歌》，一如書卷名稱所暗示的，有很濃的抒情素質。句子短，有節奏，感情的流露多過理性客觀的陳述。這樣的特質需要我們以一種特殊的感性來面對。當《雅歌》中的女子說她良人的愛「比酒更美」，我們憑着經驗或理性要去得知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回事，當然是很荒謬的。這句話壓根兒就不是事實的陳述。這些話真正要表達的是這個女子對她的愛的感受，而那才是最要緊的。我們閱讀的時候需要保持這種感性，即便這種需要可能不是那麼明顯。《雅歌》自始至終都是一首情詩。[3]

然而，我在網上就看到一篇討論《雅歌》的文章，裡面有這樣的內容：「每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身體，任何人都不得在未經當事人同意的情況下，侵犯（包括：性侵犯、偷窺、言語上和眼光的性騷擾）他人的身體。在基督信仰中『身體』是上主的殿，我們要好好愛惜她，保護她，不可胡亂糟蹋和侮辱她。我們的身體盛載著的是上主的形象（智慧，尊嚴和創造的自由），所以尊重自己和別人的身體，就是尊重上主。」[4] 與其說這是《雅歌》所傳遞的信息，我會傾向相信這是筆者的個人意見。

於是, 我發現，原來我們對《雅歌》的取態, 跟我們對男女性愛關係的取態息息相關：對男女性愛關係取態保守，對《雅歌》的取態也會比較保守。詮釋者在詮釋《雅歌》的時候，往往會加入自己的價值觀/道德觀，這種情況在《雅歌》尤其為甚。不過，話說回來，如果《雅歌》只是一首情詩，整卷書完全沒有提及上帝，又沒有關於救贖或恩典等聖訓，為何會被納入正典？

 2023年3 月5 日下午6 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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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Exum, J. Cheryl. Song of Songs (2005): A Commentary (The Old Testament Library). Presbyterian Publishing Corporation. Kindle Edition. (p.1)

[2] 同上。頁70-73。

[3] 貝利‧魏柏著。邵亭怡譯。《五彩繽紛──舊約五小卷》。台北：友友文化，2006 年。頁20-21。

[4] 羅葛斯。從裸照到雅歌。時代論壇。2008年3月27日